目前，美国总统选战正酣，民主党和共和党的两位总统候选人正在为入主白宫进行激烈的对决。美国历史上最令人瞩目的总统选举，恐怕是2000年美国总统候选人小布什与戈尔之间的选举之战。尽管16年前那场马拉松式的选举诉讼已经成为历史，但它却给人们带来了关于司法制度和法治观念的无尽思考。

一、美国总统选举诉讼回眸

让我们回顾一下美国总统选举中那些惊心动魄的诉讼历程。

在从2000年11月7日开始总统选举投票以来的36天时间里，围绕美国总统大选进行的诉讼共计40余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它既有选民就选票设计样式提起的诉讼，也有选民对选举官员在选举活动中的舞弊行为以及在选举中受到种族歧视而提起的诉讼。但是，最主要的诉讼还是在民主党与共和党之间围绕佛罗里达州选票人工重新计算问题展开的。

这些诉讼主要是在佛州利昂县巡回法院、亚特兰大联邦第十一巡回法院、佛州最高法院以及联邦最高法院进行的。

这次选举诉讼大战起因于佛州棕榈滩县1.9万张被宣布作废的选票。这些选票因投给不止一名总统候选人而未被计入选票中。民主党要求用人工方式重新计算这些选票。共和党方面强烈反对这一做法，认为人工计票可能掺杂人为因素，比电脑计票更不公正、更不准确。于是，共和党向佛州利昂县巡回法院提起诉讼，要求法院发出禁令，阻止人工重新计票。美国总统大选诉讼的序幕由此拉开。

利昂县巡回法院受理此案后，法官刘易斯作出了一个十分含糊的裁决：佛州州务卿有权根据佛州法律的规定，确认全州67个县的计票结果，但她不得随意拒绝仍然在重新计票的县随后提交的最新结果。民主党方面对此表示不满，决定向佛州最高法院提起上诉。

随后，佛州州务卿哈里斯宣布，人工重新计票的结果不能被计入本州总票数中。对此，民主党阵营当即向利昂县巡回法院提起诉讼，要求撤销州务卿的上述决定，并继续进行人工计票。

佛州最高法院就民主党的上诉作出一致裁决，认定该州棕榈滩等县的人工计票“不存在法律上的障碍”，可以继续进行；但未说明人工计票的结果是否应当纳入总票数中统计。

但利昂县巡回法院法官刘易斯针对民主党人提出的撤销州务卿决定的请求，作出了与佛州最高法院不同的判决，认定州务卿有权拒绝接受人工计票结果，并有权宣布佛州选举人票的最终归属。民主党阵营当即向佛州最高法院提出紧急上诉。

同天下午，佛州最高法院作出裁决，禁止州务卿宣布佛州总统大选的最后结果，“必须等待法院的进一步指令”。

同时，设在佐治亚州亚特兰大的联邦第十一巡回法院也作出判决，拒绝了小布什提出的阻止棕榈滩等县人工重新计票的请求，允许棕榈滩等三个县继续进行人工计票。小布什不服亚特兰大巡回法院的这一判决，向联邦最高法院提出上诉。这样，美国不同审级的司法机关在同一天作出了内容互不相同的判决。

佛州最高法院作出判决，同意该州继续人工计票，并将人工重新计票的结果纳入该州总票数中统计。小布什当然对此表示不满，向联邦最高法院提起上诉，要求推翻佛州最高法院作出的这一判决。

佛州人口最多的迈阿密——戴德县的选票统计委员会的负责人以“精疲力竭”“无法在最后期限完成计票”为由，突然决定停止该县的人工重新计票工作，维持该县的电脑计票结果。民主党阵营立即向利昂县巡回法院递交诉状，要求取消这一决定。但在当天晚上被该法院驳回。民主党人就此向佛州最高法院提出上诉，要求恢复该州的人工重新计票工作。佛州最高法院7名法官一致同意维持利昂县巡回法院的裁定，驳回民主党方面的上诉。

2000年11月24日，联邦最高法院决定受理小布什对佛州最高法院关于人工计票结果有效的判决提出的上诉。同一天，联邦最高法院还驳回了小布什阵营提出的对亚特兰大联邦第十一巡回法院就佛州总统选票计票问题所作判决进行复审的上诉。

两天后，州务卿哈里斯宣布，佛州总统大选计票工作已告完成，布什比戈尔多得537张选票，因而赢得该州的25张选举人票。

戈尔断然拒绝哈里斯宣布的这一选举结果。他说，每一张选票不仅仅是一张纸，而是代表每一位选民的心声，因此，每一张选票都应当受到尊重，都应当计入选票总数之中，忽视选票等于忽视民主。

与此同时，民主党方面也向联邦最高法院递交诉状，正式向佛州大选结果提出挑战。这样，民主党和共和党两大阵营的诉讼战火蔓延至美国司法体系的宝顶——美国联邦最高法院。

2000年11月28日，戈尔阵营再次向利昂县巡回法院提出诉讼，要求立即对棕榈滩和迈阿密——戴德两县的1.4万张有争议的选票进行重新统计。但在当晚被该法院驳回。次日，戈尔阵营向佛州最高法院提起上诉，要求驳回利昂县巡回法院的判决，重新统计1.4万张有争议的选票。

2000年12月4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9名大法官作出了一致判决，暂时搁置佛州最高法院日前作出的人工重新计票结果有效的判决，指出佛州最高法院的判决有一些“不够明确之处”，同时“缺少充分的依据”，因此决定将此案退回该院“进行重新审理”。

同一天，利昂县巡回法院法官索尔斯作出判决，认为没有证据证明重新统计争议选票会改变佛州州务卿宣布的投票结果。这等于驳回了民主党方面的要求。

戈尔阵营立即就这一裁决再次向佛州最高法院提出上诉。这样，佛州最高法院既要依据联邦最高法院的裁决重新审理被退回的旧案，又要审理民主党阵营上诉的新案。佛州最高法院重新成为世人聚集的焦点。

具有戏剧性的是，2000年12月6日，亚特兰大联邦第十一巡回法院驳回了共和党提出的不应承认佛州人工计票结果的上诉，这与前两天联邦最高法院裁决的意旨大异其趣。

两天后，佛州最高法院的7名大法官以4比3的表决结果，推翻了利昂县巡回法院法官索尔斯作出的判决，决定立即开始对该州所有67个县中有争议的选票进行人工重新统计。同时宣布，戈尔在佛州获得的选票还应该包括棕榈滩和迈阿密—戴德两县在人工计票中为他找回的383票。这使得戈尔在大选诉讼征程中峰回路转，也给整个选情增加了新的变数，让总统选战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面对佛州最高法院的这一判决，布什表示强烈的谴责，并同时向亚特兰大联邦第十一巡回法院和联邦最高法院提起上诉。

2000年12月9日，亚特兰大联邦巡回法院裁定拒绝了布什提出的紧急请求，决定允许佛州人工重新计票继续进行。当天，联邦最高法院九名大法官以5比4的微弱多数作出裁决，命令暂停佛州有争议选票的人工重新计票工作，并决定就此案举行听证会。

全球的目光又转向美国联邦最高法院。

2000年12月12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以7比2的表决结果作出裁定，认定佛州最高法院作出的允许在该州进行人工重新计票的判决“违反联邦宪法”，并决定推翻这一裁决。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写道：“情况已很明确，任何试图在12月12日这一（宪法规定的）最后期限之前进行重新计票都是违宪的。据此，我们驳回佛州最高法院允许重新计票的判决。”并将此案发回佛州最高法院重新审理。显然，戈尔的总统选战已经大势已去。

第二天，戈尔发表电视讲话，慨然承认自己在佛州重计选票问题进行的司法斗争中失败。美国总统大选诉讼终于在戈尔的叹息声中落下了帷幕。

（未完待续）

（作者单位：最高人民法院新闻局）

来源：《人民法院报》2016-09-02